字裡行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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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16日 星期一

我的文革印象



今天是「文化大革命」50周年,半世紀過去了,我對這十年浩劫真是無甚認識,也沒有感覺,只知道那十年死了很多人,中國和世界脫節,發展停頓,只有不斷的群眾鬥爭,但其實我的童年是在「文革」中度過的。

爺爺嫲嫲幾年前相繼離開了,爺爺年輕時曾是國民黨軍官,嫲嫲則是地主的女兒,而是「文革」發生時,爺爺在當中文老師。國民黨、地主、老師,我的家庭簡直「黑得不能再黑了」,那十年到底如何在批鬥和勞改中渡過,兩老和我叔父一輩所受的苦我只能說「應該極大」,因為爺爺甚少重提。

我在「文革」中段時期出生,但由於我有嚴重眼疾,而且年幼不識事,當我開始對周遭有認知的時候,「文革」差不多過去了。小時候我住在廣州中心城區,唯一的印象就是好似街道上常有一片紅色和藍色的旗海和人海,而街道上會有公共喇叭常在廣播,當然長大了才明白那是甚麼一回事。

我記得媽媽常提起,當年她這個來自純正家庭的小女子要和父親結婚,不獲工廠、街道、公安等批准,最後是「搞大個肚」(即是我),才獲批結婚證,所以我父母是很叛逆的,而且敢於違抗大時代。

媽媽曾多次提起,「文革」時廣州會圍城,很多在晚上不能回到城內的人,第二天就會被掛在珠江邊的大樹上。我以前常想那到底有多少人死在珠江邊。那裏今天是廣州的黃金天價樓地段,其實是......

當我開始懂事時,我爺爺又做回了老師,在中學教中文和書法,因為父母要工作,我經常到爺爺的學校玩樂,超級開心。成長中,和爺爺嫲嫲相處時間最多,但直到它們離去,兩老都甚少提起「文革」的日子,而且也不留下甚麼恨怨。

因為有親戚在香港,我家是整個社區中最早有電視、唱機、光鮮衣服的,很多「文革」時曾經檢舉我家的鄰居又紛紛上門看電視和聽歌。印象中,兩老從沒有不接待他們,也幾乎不在我面前數落那些變臉的人。爺爺可能教書的緣故,他最常慨嘆就是人心的轉變,「文革」將中國人的倫理關係和是非之心徹底改造了,本來是改革開放初期還有著回歸正道的可能,但「六四」後整個社會就頭也不回徹底向扭曲的方向前進。

這是我在「文革」的模糊記憶,我雖然已在那十年期間成長,也對此漠然,感受也不多,再過多10年、20年,在官方默許下,應該就更不會有感受、回憶和反思了。有人說,今天習近平的極度強勢個人領導是中國走向另一場「文革」的先兆,而且比毛記的那一場更慘烈。

2016年5月13日 星期五

書信情逝


書信情緣似乎是光影世界永恆的主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部,而且總是很濃情的。《不二情書》雖然同樣以陌生人偶然開始的書信來往作為主線,還和一本描述書信情緣的老書《查令十字街84號》,以及老街上的老書店連在一起,但很抱歉,電影完全沒能拍出那種書信來往中字裡行間的情懷,那種緩慢地等待、忐忑,情感漸漸升起的味道,在電影快速的情節中,完全被沖掉了。

或許,無法拍出這種書信情懷是因為我們已經不再寫信了,慢慢地這種感情世界的感覺就沒有了,無論再怎麼裝著「還原」,都只剩下表面了,沒有內涵的表徵。我上一次寫私人信件給親朋是甚麼時候呢?連我都忘了。小時候,因為和父親分隔兩地,父子就靠著書信來聯繫,談母親、說生活與家常,等回信曾經是最期盼的事情。最可惜的是,昔日的信函我都沒有留下來,連電影裡常用的舊書信而來的回憶都沒有了。

逐漸地,書信來往越來越少了,我也忘了是為甚麼?那時候電郵還沒出現,我也極少打長途電話給父親。所以我想不是電郵和電話「打敗」書信的,而是人長大了,逐漸把要等待的書信的情放下了,追逐面前的一切,字裡行間的精彩敵不過眼前的花花世界。雖然後來我住養了兩個遠在非洲的孩子,到郵局寄信時,郵差還要找資料才確定是可以送達的地方,但還是無法拾回常常寫信的生活調子了。

電郵興起,然後是社交網站,接著是智能電話的即時通訊軟件,只是回頭便知,寫信的時代早已不存在了。今天我有很多朋友的電郵和社交網絡帳號,但基本上沒有甚麼人的真實地址。因為不再寫信了,郵寄地址還有何用呢?就算是上朋友家而問了地址,也是不會記下來的。

因為不寫信了,工作生活的一切都是用電腦打字,包括這篇說書信的文章,我很明顯感到我不會寫字了。小時候,爺爺是親自寫毛筆字來幫我學字的,所以我小學還沒上,已認識所有常用的中文字,而且還能寫得一手像樣的書法和鉛筆字。現在呢?我簡直覺得自己的字不能見人,拿起筆來不懂如何運筆,也刻劃不出中國字構造之美。我很羨慕那些還會寫字蒼勁有力,而且流露瀟灑之美的人,電腦打字永遠沒有這種效果。唯有手寫的東西才有更真實的生命和感情。

《不二情書》最讓我感慨的是我們今天可能連書信的情懷、感覺和味道都拍不出來了,真的是無法回到那種慢慢等待和期待的濃情中了。


2016年5月2日 星期一

再見在也不見




當我們和別人說「再見」時,既是分離、告別,也帶著再次相會,再次見面的期許與冀盼。的確,不是每次再見,我們都渴望「再見」的,有的人、有的事、有的情,卻寧願「在也不見」;反過來,有些再見,我們真的渴望能夠「再見」,但卻錯過了,那些人、那些事、那些情,想在的都已不在了。

孫燕姿的新歌《在,也不見》表達的就是「原來再見,就是在也不見」的情感掙扎,「能錯的都已錯過,該在的都已不在,已經塵封的能不能視時不見」。到底是「再也見不著了」,還是「在也不見」更讓人心痛、懊悔、無奈、漠然、寂寥呢?我們常說「珍惜眼前人」,往往是在表達某人離去後的痛悔,多於真的愛惜仍在眼前的每一個他和她。離去的、告別的,已經錯過了,某程度上是被動的錯過了,而「在也不見」是主動錯過的。

《在,也不見》的歌詞「熟悉的人,遠在天邊;陌生的情,永在眼前」,說穿了,也說透了我們弔詭的感情糾結。眼前的、枕邊的,是親近的陌生;而離去的,再見的,是遙遠的熟悉。對於眼前人,我們怎麼會追悔、牽掛呢?遙望天邊,我們才會感慨,才會渴望能夠「再見」。到底我們錯過了多少眼前人,才會真正珍惜眼前人!

《在,也不見》是林夕的詞,我在想,他真的是看透了「再見」「在也不見」了嗎?歌詞何以如此刺激心坎。中文的「再見」那種千絲萬縷,種種情懷,都在歌詞中深刻表述,無論你如何理解「再見」,都找到了那份寫中自己的感覺。
《在,也不見》
電影《再見,在也不見》主題曲
作詞:林夕
作曲:梁思樺
編曲:Terence Teo
監製:李偉菘
能錯的 都已錯過
若還能重演 是否會痛的更熟練
該在的 都已不在
若不辭而別 是否遺憾就能拖延
都是背影 何必回見
熟悉的淚 陌生的臉
不斷再見 還能說多少遍
已經塵封的 能不能視而不見
不敢再見 不想再面對面
只為了悼念 往事寫下的遺言
不管你在或不在 我愛或不愛
不想 就不酸也不甜
熟悉的人 遠在天邊
陌生的情 永在眼前
見多少次 才會杜絕思念
看多少眼 就能平息淚點
再用多少年 去擺脫從前
原來再見 就是在也不見
沒必要發現 我們可愛或可憐
不斷再見 還能說多少遍
已經塵封的 能不能視而不見
不敢再見 不想再面對面
只為了悼念 往事寫下的遺言

《在,也不見》是電影《再見,在也不見》的主題曲。電影的英文名稱「Distance」,非常貼切地表達了「再見」「在也不見」,那些人、事、情當中讓人糾結的距離感。 《再見,在也不見》戲名真是一絕,有千百種理解、想像和感受,吸引不同的你在光影故事中感受自己的情。
電影由中國、泰國、新加坡三地導演三個獨立故事組成,但是由陳柏霖一人分飾三角(感情漂浮的經理、初為人父的青年、異鄉的教授),於是又產生三個時空交錯的故事和感情互相關聯的感覺,又是讓人充滿想像和理解空間。《再見,在也不見》三個導演都環繞一個主題:遠的都近了,近了又遠了!在也不見,還是再也不見更讓人難過呢?